香港可将人民币推向资本市场嘛「祝愿香港资本市场」

任志刚

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会议成员

香港金融管理局前总裁

在香港新一届政府继续担任行政会议成员的任志刚，在1993年至2009年期间出任香港金融管理局(香港金管局)首任总裁，经历过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及2008年全球金融海啸两次重大危机，“居安思危”一直是其做人处事的方针。

自1983年10月17日在香港实施的联系汇率制度(“联汇制度”)，是香港货币金融稳定的支柱，为香港奠定了国际金融中心地位。见证其第一日运作至今，任志刚认为这是最适合香港的货币制度，也可在“一国两制”下为国家利益效力。他接受香港经济日报专访时表示，在联汇制度下，香港早在1997年之前已是内地和国际资金融通的中间人，未来将继续走这条路，香港未来依然有很重要角色可扮演，特别是在人民币国际化方面。

谈金融风浪

需思考“金融战”等新课题和环节

记者:回归25年来，香港金融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哪些转变是超出你当初的预计?

任志刚:我们在1997回归前已经做好准备，例如外汇基金条例作了两次大修改、成立香港金管局、引入控制基础货币的机制和工具等。香港回归实现了平稳过渡，但在1997年那个时间点出现了亚洲金融风暴。

1997年7月2日从泰国开始，引爆一场遍及东南亚的金融风暴，很多亚洲金融货币贬值，但我们因为已事先做好准备，所以成功稳住汇率。但亚洲金融风暴仍有后遗症，如香港楼市泡沫爆破，一直持续到2003年非典。然而经济盛衰循环，本就是意料之内，好像2008年由美国次贷危机所引发的金融海啸波及全球，当然香港也受到影响，但再一次因为一直有做好居安思危的工作，这些事件都得到了成功处理。

记者:香港是一个外向型的经济体，面对外围经济不景气，加上宏观经济存在多种不确定因素，香港金融业应如何应对这次风浪?

任志刚:外围经济衰退是每一个有良好基础的经济体系都能应对的，香港金融货币的稳定性，我完全不担心。反而需要留意的是不可预见的事情，如近年地缘政治比较紧张，未来会否引起“金融战”?香港的角色会否受影响?应该怎样应对?这些比较新的课题和环节需要思考。

记者:现在你关注的范畴是什么?如何继续为香港金融发展出谋献策?

任志刚:我和很多香港人一样，心系香港。只要是财经及金融等方面的事，我都很感兴趣，在这方面也有少许经验，希望可协助政府制定相关政策和施政。虽然香港已有一个很强的金融体系，但世界在变，总会有新的事物出现。在有需要时，是要适当去作出改善和优化，以保持货币金融制度稳定，这方面我也可提供意见。

谈人民币国际化

建议港股增加人民币计价交易结算

记者:你近年多次提倡加快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其重要性是什么?香港该如何强化在这个进程中的角色?

任志刚:如果有留意现在的地缘政治环境和国家发展进度，会发现中国已是全球最大的贸易伙伴、第二大的经济体系。所以它的货币也应作为国际货币，不可太依靠其他货币作国际交易，特别是美元。因近年地缘政治局势紧张，美国意图利用金融武器打击中国，这种情况下中国有需要减低对美元的依赖。

但由于美元作为国际货币，中国与其他国家贸易时是需要使用国际货币进行交易，在持有美元和相关资产时，自然冒着货币和信贷风险，所以配合国家发展，人民币应该国际化，应该作为国际货币去管理国家手上的美元和美元资产的汇率风险和信贷风险。

人民币国际化在2004年展开，至今快20年，需要加把劲加速。香港已成为了流动性最高、最大的人民币离岸市场，所以人民币继续国际化的地方就是香港。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及“人民币是自由使用”，如果香港已有这么大的人民币资金池，可利用更多人民币进行经济活动。在贸易上以人民币作为贸易结算已有一段时间，交易量有望持续增长。但在资本项目如股票及债券市场，使用人民币仍未有足够发展，因此我也曾建议在香港股票市场，例如恒生指数成分股引入人民币报价、交易、清算，并不是取代港元，而是将人民币在资本市场运用，将其国际化带领至新台阶。

现在外国投资者持有人民币资产的数量仍很少，不符合经济比例。如果看到恒生指数成分股都可以当作人民币资产，长远而言当中国成为全世界最大的经济体时，外国投资者会希望持有更多人民币资产，如果香港可将人民币推向资本市场，我觉得是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一个好的举措。

谈国内国际双循环

香港应多参与大湾区的金融活动

记者: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你认为香港应当关注哪方面的风险?

任志刚:在“大变局”下，地缘政治方面愈来愈紧张、中美关系进入紧张时期，例如我提及美国想利用金融手段压制中国。在这情况下，中国也应做好准备以应对，这是国家的大事，而香港作为中国境内最活跃的金融中心，对这方面要有充分理解和做好充分准备。

要保持居安思危的态度，但这方面我不是太担心，因为我不认为世界两个最大经济体系的经济活动会因为地缘政治而完全脱钩，因为两个国家之间一定有很多生意，有很多双赢的项目，特别是在金融项目方面。我希望地缘政治的发展不会使经济层面变成两极化，这表示两个国家的经济之间，仍有很多有关经济和金融上的往来。而香港是进行交易最好的地方，所以香港要做好准备，有危亦有机，更好地为国家去效力。

记者:香港未来应担当怎样的角色，以巩固自身的金融优势?

任志刚:居安思危仍是十分重要，要知己知彼，才可百战百胜。过去一段时间经常提到“双循环”，国内大循环和国际循环两个部分都要注意。在金融领域上，香港应该参与国内大循环。如果香港作为大湾区的一部分，能够在大湾区进行多一些环节的金融活动，对大湾区和国家的发展都有利。在国际循环方面，中国仍处于改革开放的过程，过程中有风险，所以中国在资本项目开放的步伐仍要小心，因为要保障金融安全。在这种环境下，中国在金融领域的外循环会在哪里进行?是不是在香港进行会比较好?在管理风险上是不是较容易呢?所以我们要留意这些发展。

记者:内地和香港金融市场融合成为趋势，你对香港未来金融业的竞争力有什么看法?上海及深圳等亦是金融中心后起之秀，你认为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会有所动摇吗?

任志刚:在“一国两制”的基础上，一个国家有两个金融体系，两个都可以为国家发展出力。国家现处于改革开放的发展过程中，在金融领域上如果过快开放会带来风险，在此情况下，香港可担当国际层面的角色，国家在国际层面的金融活动应该较多在香港进行。所以我认为“融合”不等于融合后有竞争，甚至是恶性竞争，而是有合作空间，将两个金融制度取长补短，创造协同效益为国家服务。

记者:社会及经济环境急速转变，你对有志加入金融业的年轻人有什么寄语?

任志刚:金融是服务经济，不是自我服务的行业。从事金融业，会看到很多机会，大起大落。当你服务好经济，自然会有回报，但同时也要注意政策风险。而年轻人如果想在金融领域发展，必须要观察清楚大环境，要留意局势怎样变化和会发生什么事，例如在现今地缘政治局势下，你选择在香港发展金融事业，就要留意香港可扮演的角色，深入了解后便会察觉到机会所在。

香港经济日报

统筹:张志慧 朱震 刘丽丽

采写:朱震

视频:马锦辉 黄耀文 吴俊彪

摄影:林宇翔